“江南无所有,聊赠一枝春。”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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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推开门,扑面而来的,是百年沉寂的时光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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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月生的办公室。
“你穿得这是什么?”易月生皱眉,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是一只恶心的死苍蝇。他仍是一身青色长衫,不说话的时候温润儒雅,像几百年前的老派读书人——他也确实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了。我不知道管理局里的其他人可以活多久,我只记得几乎没有人可以活过两百岁,除了他。在我们这些和他一样不能被当前的时代所容纳的人,都也已经顺应时代潮流随心所欲地活着的时候,易月生仿佛是时间洪流中的一块坚硬的磐石,固执地不肯改变。每次来他的办公室,我都好像看到了回溯倒流的时光,易月生的世界里树叶不摇、河水静止,这间办公室在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什么样,现在还是什么样。那个时候,我还是上海滩的白玫瑰。
我低头看看身上的宽松T恤和牛仔短裤,脚上趿着双夹趾凉鞋,无辜问道:“很居家呀,有什么不对么?”

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随遇而安的人,没什么追求。比方说,你看,我现在已经学会了从左往右认简体字,电脑手机用得比手枪还顺当,每天追追韩剧看看小说刷刷朋友圈,饿了也不用打发谢青去买东西了,一个电话,外卖搞定。再比方说,我的心头挚爱已经不是城北那家老字号糕点铺子的御品点心,而是油炸膨化的薯片和虾条。……当然,这种转变与那家店的倒闭不无关系,现在那里开的是连锁的家乐福。易月生摇头,说,季萱,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,你这是没心没肺。他又说,你只要不半夜一点去混夜店我就放心了。
我不服气,我说黎家铭现在玩得比我还风生水起,已经是中国知名的大导演了。
“人家几十年前就是'鹰眼'的高层了,你看看你,几百年了,新来的雏鸟都在你前面,令堂当年可是叱咤管理局的‘叁’呀。大小姐,你一点都不害臊吗?”易月生摇头叹气,满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。
是的,我叫季萱,四季的季,萱草的萱,现任历史管理局亚洲司部NO.99号执行员,管理局最神秘的‘壹’——易月生的直隶下属。哦,一百多年来我稳居本司第一,倒数的。只是地位最低的其实并不是我,因为我还有个叫谢青的助理,真是委屈他了,当了一百年NO.99的助理,拿着扫地的钱,操着皇帝的心,兼苦力与管家于一身,还总是被我扣工资。

“不觉得呀,”我理所当然,“要把锻炼的机会留给新人,这也算是做前辈的一点心意。”
“你已经很久没出过任务了,衣服零食打车费这种小头都拿来给我报也就算了,还想让我帮你报销……你追着看某个歌星巡演的门票?”易月生皱着眉头,举起那张单子一项项数着,怀里那只也叫“大小姐”的肥猫抬起头,趾高气扬地睨了我一眼。这只猫是我母亲养的,而我母亲已经去世很久了,不知道易月生给它吃了什么,竟然活蹦乱跳到现在,日日教唆让这畜生踩在我头上。还好建国之后不能成精,感谢国家感谢党。
那只猫突然跳出他的怀抱,朝我扑过来,我条件反射地一脚踹出。踹了个空。毕竟易月生是我的上级,领导的爪牙也是领导,我不敢造次。
这时候我看清楚了,大小姐脖子上系的正是我丢了的那条最贵的丝巾。
“易月生!你有病!”我拎着它的后颈一把丢给易月生,大怒。
“很好,NO.99季萱,消极怠工、辱骂上级、虐待领导爱猫,”他执毛笔的那只手顿了顿,他在我的报销凭单上签了一个骨肉均亭风姿秀丽的……不同意。“扣钱。”
……这只老狐狸,不就是想找借口不给我发钱吗?我气道:“报告领导,我还在休假。至于您的猫,我只是想给它挠挠痒。”
“大小姐,你的假两个星期前就到期了。”易月生爱怜地摸了把大白猫的毛,掏出怀表看看时间,冷冷淡淡道。

我知道那只金怀表,里面其实并没有指针。黄色的盖下面曾经裱着我母亲的小像,那个真正被他称呼为“大小姐”的人,现在放着的是我用于交换母亲照片的一对儿透红的玛瑙耳钉。现在估计能卖个好价钱,我在心里算计着改天找个好借口要回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-TBC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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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此春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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